
11月21日,易思维(杭州)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易思维)提交注册,拟募集资金12.14亿元,截至12月5日公司还未注册成功。公司的保荐机构为国投证券。
《摩斯IPO》研究后发现,2022年至2024年易思维获得的税收优惠与政府补助总额达1.86亿元,显著超过同期1.47亿元的净利润总额,若剔除补助,公司2022年将由盈转亏超1500万,2025年上半年即使拿到补贴仍亏损。同时,公司享受的15%税率优惠将在2026年截止,若未来恢复 25%税率将导致利润大幅下滑。可见易思维的利润主要由政策输血构成,难称“硬科技”。
此次上市委会议现场,监管继续问询的问题也与业绩相关,要求易思维说明未来业绩是否存在大幅波动风险。
值得注意的是,易思维前五大客户之一的哈工智能已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审计报告,在监管反复追问下,易思维对哈工智能应收账款回款率在 3 个月内从 51.73%突然飙升至100%。
最后,易思维董事尹成厚兼任瀚为科技董事,但招股书未披露该兼职情况。瀚为科技与易思维共同股东海邦数瑞存在交叉持股结构,尹成厚所在的基金母公司与海邦数瑞存在隶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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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赖政府补助“补血”
大客户成失信被执行人
易思维2025年开始,营业收入增速出现下滑,同时净利润开始出现亏损。2022年至2025年上半年,易思维营收分别为2.23亿元、3.55亿元、3.92亿元、1.25亿元,同期净利润分别为510.42万元、5776.48万元、8451.53万元和-653.69万元。
然而,目前易思维的盈利很大程度上依赖政策补贴和税收优惠。2022-2024年三年间,公司获得的税收优惠与政府补助总额达1.86亿元,显著超过同期1.47亿元的净利润总额。
2022年,税收优惠与政府补助合计影响净利润2060.63万元,占当期净利润510.42万元的403.71%,403.71%的占比意味着,若无这部分外部输血,公司当年实际亏损额将超过1500万元。2023-2024年,该比例虽有所下降,但仍分别高达62.82% 和46.31%。2025年上半年亏损653.69万元,即便获得792.33万元的补助,仍无法扭转亏损。
值得注意的是,易思维享有的15%优惠税率将于2026年到期。若失去补贴,税率将升至25%,以当前利润规模测算,每年将新增超千万元税负。而政府补助具有较大不确定性,随着产业政策调整,相关补贴可能存在退坡风险。税收优惠和政府补助的变动将直接冲击易思维高达65.49%的综合毛利率,若剔除补贴,易思维的盈利能力显著弱化,业绩可持续性风险增加。
一个长期依赖政府输血的企业,是否真正具备独立的市场竞争力和持续经营能力?科创板旨在扶持依靠核心技术驱动增长的"硬科技"企业,而易思维的盈利高度依赖普惠性政策红利,这是否与其宣称的"科技驱动"形象相符?
此外,在监管问询压力下,易思维对江苏哈工智能机器人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称哈工智能)的应收账款回款比例从第一轮问询中2025年7月末的51.73% 飙升至第二轮问询中2025年10月末的100% ,短短三个月时间将剩余一半的应收账款收回了。考虑到哈工智能母公司已退市,信用风险极高,这种“完美回款”的商业实质及可持续性令人生疑,是否是应对IPO审核的临时性安排?
据招股书显示,哈工智能是易思维2023年第五大客户、2024年第二大客户,但近年来经营状况不佳。2024年,哈工智能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的财务报表审计报告和“否定意见”的内部控制审计报告,并收到深交所《终止上市事先告知书》。截至2025年7月末,哈工智能虽对易思维的应收账款有一定回款,但其仍存在多项失信被执行人记录,涉及金额较大。
值得一提的是,易思维披露2024年向第二大客户哈工智能的销售额为3493.01万元 。然而,哈工智能2024年年报显示,其向第三、第四名供应商的采购金额分别为4172.99万元和3384.32万元,均与易思维披露数据不符。这种差异对财务数据的真实性令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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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充分披露董事兼职信息
根据《公开发行证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内容与格式准则第57号——招股说明书》的规定,发行人必须披露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及其他核心人员的兼职情况,以及所兼职单位与发行人的关联关系。同时,根据《监管规则适用指引--关于申请首发上市企业股东信息披露》,发行人应当真实、准确、完整地披露股东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易思维董事尹成厚除在易思维任职外,他同时担任浙江瀚为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称"瀚为科技")的董事。然而,这一重要的兼职信息并未在易思维的招股说明书中得到披露。
瀚为科技成立于2021年9月,系水系锌离子电池储能系统服务商。2025年7月,在瀚为科技的A轮投资中,杭州海邦数瑞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以下简称“海邦数瑞”)参与投资,目前海邦数瑞持有瀚为科技8.5995%的股份。另外,在海邦数瑞入股瀚为科技当月,尹成厚成为瀚为科技新任董事。
此外,海邦数瑞既是易思维的股东,持股0.87%,也是瀚为科技的重要股东,持股8.5995%。海邦数瑞的执行事务合伙人杭州海邦沣华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是易思维董事尹成厚担任高级投资总监的浙江海邦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
这意味着,通过海邦数瑞这一共同投资方,易思维、瀚为科技以及尹成厚本人之间,有着紧密的关联关系。然而,易思维的招股书并未清晰、完整地披露这一关联关系,尤其是尹成厚在瀚为科技的任职与海邦数瑞投资之间的关联。
易思维是否存在信息披露不充分问题?瀚为科技是否与易思维存在潜在业务往来从而形成关联交易?
再看应收账款回款,报告期,易思维的应收账款占比逐年增加。据招股书显示,2022年至2025年上半年,易思维应收账款账面余额占营业收入的比重依次为43.16%、36.42%、39.95%和120.93%,其中2025年上半年占比已远超营收规模。2025年6月末,易思维应收账款及合同资产合计高达2.13亿元,占当期营业收入的比例飙升至170.42% 。这意味着每实现1元收入,就有1.7元未能收回,收入质量极差。
问询函显示,易思维部分客户逾期应收账款回款比例低。比如上海鑫燕隆、安徽巨一等客户回款比例极低,截至2025年10月末,2025年6月30日的逾期应收账款回款比例仅1.55% 和2.03%。易思维解释称,因为客户资金安排所致,并表示这两家客户信用情况良好,整体风险较小。
此外,易思维部分线体集成商客户存在“提前下单”行为,即在下游终端需求尚未明确时即下达订单 。
尽管易思维称经过对主要线体集成商确认,共存在 9 家客户存在个别项目因情况紧急会在尚未获取明确订单但已取得明确合作意向或已中标时向发行人提前下单,2022年至2025年上半年,线体集成商提前下单的情况下,不存在因为终端取消订单而确认收入的情形。
报告期内,订单取消金额合计1721.30万元,占到报告期收入合计金额1.57%;订单取消后未重新签订订单金额合计1265.61万元,占到报告期收入合计金额1.16%,占比极低。然而虽然占比低,但这种“提前下单”的模式依然存在较大不确定性,可能因此影响收入确认的准确性。
同时,易思维对于需要安装调试的机器视觉设备产品,通常在客户预验收后确认收入。但在2025年上半年,易思维产品的预验收周期有所缩短,部分视觉检测产品预验收周期在3个月至6个月的占比大幅提升。
在2024年,易思维对客户天津福臻工业装备有限公司(以下称天津福臻)确认收入974.07万元,但未取得验收单据。易思维表示,天津福臻以上市公司内部规定为由无法提供验收单据,因此根据日常沟通情况、产线运行情况等综合评估,确认项目货物均已发货并已实质上满足预验收条件,并据此进行收入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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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始人IPO前夕套现八千多万
一票否决权被追问下“打补丁”
在股权结构方面,易实思远直接持有公司35.08%股份,为公司控股股东;公司实际控制人为郭寅,其不仅直接持有12.27%股权,还通过控制易实思远、易实天诚、易实至诚间接掌握公司56.13%的投票权。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易思维IPO前夕,郭寅通过多次股权转让累计变现金额高达八千多万元。
从时间线来看,郭寅的减持始于2022年。2022年7月,他向盛际福源转让公司0.71%股权,作价1270万元;仅两个月后,又向海邦数瑞和芯泉创投分别转让0.87%和0.67%股权,对价分别为2000万元和1551万元。一年后,他再次出售0.40%股权给天津海棠,获得1000万元。至IPO前夕的2024年12月至2025年4月,郭寅又连续向安丰元港、安丰富盛、叶建毅、许建飞处分股权,涉及股数从11.11万股到41.67万股不等,作价从400万元到1500万元不等。
短短三年间多次交易、价格差异显著,且总额已超八千万元。公司在回复中解释称,这是为了“引入外部投资者促进发展”或“个人资金需求”。这是否涉及利益输送?如果实际控制人对公司前景充满信心,何以在上市前集中套现?是否存在未披露的财务压力,或对公司未来业绩的隐忧?
除了实际控制人自身的减持动作,国资背景的股东国投基金也在2024年12月至2025年2月间清仓退出,将所有股份转让给安丰元港、安丰富盛、付艳秀、海邦展优、杭州科瑞、苏州方续、高新科创等机构,累计转让金额1.53亿元。
更值得关注的是,易思维因为存在“一票否决权”等对赌协议条款,被交易所反复追问。易思维历史上与外部投资者国投基金,苏州方广、常州方广(以下合称“方广基金”),海邦数瑞、海邦展优、杭州科瑞(以下合称“海邦基金”)签订的股东协议中存在“一票否决权”的特殊权利条款约定。
后来这些外部投资者的“一票否决权”终止,但方广基金及海邦基金所享有的“一票否决权”附有条件恢复条款。对此交易所在第二轮问询中进行了追问,易思维截至目前的特殊权利条款清理情况是否符合《监管规则适用指引——发行类第4号》“4-3 对赌协议”的相关要求,自始无效附条件恢复是否影响相关投资款的会计处理。
在交易所的追问下,易思维和股东在2025年11月“紧急”又签订了一份《股东协议之终止协议》。在这份协议中,之前附有恢复条件的股东协议被终止并且不再附带任何恢复条件。发行人的操作属于典型的“闯关”心态,即先以不达标的状态申报,被问询后再“打补丁”。
这可能是易思维在监管压力下事后补手续,但报告期内的会计处理依据的是当时存在恢复条件的协议,因此其会计处理可能不准确,而在当时的法律状态下,相关投资款是否能够无条件地确认为权益工具,是存在疑问的。
交易所在第二轮问询中,询问自始无效附条件恢复是否影响相关投资款的会计处理。根据《监管规则适用指引——发行类第4号》“4-3 对赌协议”的相关规定,对回售责任“自始无效”相关协议签订日在财务报告出具日之前的,可视为公司在报告期内对该笔对赌不存在股份回购义务,公司收到的相关投资款在报告期内可确认为权益工具。因此,公司对于收到相关投资款的会计处理符合企业会计准则和《监管规则适用指引——发行类第 4 号》“4-3 对赌协议”的相关规定。
此论断仅在“其他特殊权利”不涉及现金义务时才成立。然而,像“优先清算权”等权利,一旦触发,直接涉及现金或其它金融资产的非对价支付,这完全可能产生“不能无条件避免交付现金的合同义务”。发行人将“对赌条款(回购权、优先清算权及反稀释权)”与其他“股东特殊权利”人为割裂,声称后者不影响会计处理。但这种割裂在法律和商业实质上是站不住脚的,一系列特殊权利共同构成了投资交易的完整对价,它们相互关联,共同影响着公司的潜在义务和股权工具的认定。
除了股权与治理层面的问题,易思维在资金运作与业务扩张方面也曾存在值得关注的操作。公司在获得融资后,先后完成了对德国EHR与杭州禹奕两家公司的并购,以加强在工业视觉与自动化检测领域的布局。EHR长期深耕欧洲焊缝质量检测市场,与大众、戴姆勒等整车厂保持合作;并购杭州禹奕则构成对公司现有业务的补充。然而在并购前的2022年4月,易思维曾将45万元拆借给杭州禹奕,再由后者拆借给成都莲洲科技,而后者系公司客户,因短期资金缺口向公司寻求支持。尽管该笔拆借已于2023年7月连本带息归还,但这类资金往来仍不可避免地牵动关联性、利益输送以及商业决策合规性的讨论。
作者 | 摩斯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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